走到哪都不忘了吃
小白●文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到处走走,这两年有疫情,出远门不方便,就在家附近走,进山里,上林场,逛草原。我们家在东北,要说风景,没啥名气,不过想玩的话还是有的是去处的。广阔天地吗,就不怕你溜达,一脚油门踩出去几百公里还好象没走多远。
我愿意玩,但并不代表我喜欢凑热闹。叫我跟一群不认不识的人结伴旅游,宁肯不去。那么走没意思,除了累,就是遭罪。也许是我格路吧!我总能被团队的某个人破坏了心情,(有时候我自己也琢磨,是不是我专拣别人的毛病看呢。)人家在景点前照相都能把我气够呛,受不了一些大妈披红挂绿搔首弄姿的样子,人咋能会活成那样呢!一桌吃饭,就像抢一样,在家连瞅一眼都够的破菜,顷刻间就被哗啦光了,我相信谁都不差这口吃的,出来玩的哪有过不起日子的,关键是这个劲!你说你还有心情跟他们玩吗。
所以干脆自己走,自己吃。
有一回我们哥几个开车去内蒙,目的之一是去尝尝那的荞面饸饹。这东西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它象面条,但不是面条。要把和好的面放在类似筛子一样的工具上压,压出的条儿短粗,煮熟得拿笊篱捞,筷子夹不上来。面也可以混汤煮,但大多是清汤煮,捞出在上面浇卤。卤,以酸菜肉末为最正宗。当然,也有韭菜酱的、尖椒鸡蛋的、茄丁的等等,时代不同了,食材丰富,演化出很多花样。过去没这么多样,酸菜老百姓家都有,所以基本上都是酸菜卤。我曾在内蒙的林西一家饭店吃过一次酸菜荞面饸饹,至今难忘。那次是去克斯克腾玩,两家人,一台车,起早上路到林西住下快半夜了,饿过劲了都,但当饸饹秃噜到嘴里时,胃一下被唤醒了,一气吃了两碗,意犹未尽。
这次去的地方叫“二红饸饹”,在兴安盟的郊区,下高速不远就到了。之前我们路过这的时候来过一次,印象挺深。那是个冬天。我们在百度里搜饸饹馆,找到了这个小店。那天下着雪,一推门屋里热气腾腾,烟气也腾腾的,眼镜一下给哈气蒙上了。小屋不大,坐满了人。地当间生一个铁炉子,是那种新型的燃气炉,红彤彤的火苗在炉膛里兴奋的跳跃,也象喝酒了一样。屋里给炉筒子烤的热烘烘的,不少客人穿半截袖还满面红光。老板娘说了句“来”,就把我们安排到柜台边儿通向厨房过道的小桌上,也不问问我们行不行。酸菜的韭菜的?酸菜。大碗小碗?大碗。店小客多,没功夫跟你虚头八脑。这反倒给人以宾至如归的感觉。可能就是这个感觉吧,定格在我们记忆里,老让人惦记。我现在还老想起那的饭盒刀鱼,刀鱼红烧之后装在铝饭盒里,坐在铁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那个感觉,好像回到了上学带饭那时候。
最早吃荞面饸饹是在一个蒙古族自治乡。在我们地区,这个乡就像嵌进门框的木头楔子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属于内蒙,却在我们地界。在它上面平地拔起一面大坡,我们叫它岗上,岗上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夏天雨水好的时候岗上绿草如荫开满*花,*花不但好看,而且能做菜吃。但雨水好的时候少,所以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一马平川不青不*的盐碱地,草甸子,空,旷,天边近得好像在走没多远就到了。为什么这儿归内蒙管,什么时候划进去的,我一概不知道。工作关系,我们和这有接触。当时九十年代初吧,这里很穷。那个关系单位就像一户人家,屋里有一铺大炕,连炕沿都没有,炕席斑斑驳驳的好几处都裂了,露着土。炕头那块席子好像让火烧过,一片焦黑。地上摆着几张桌子,所长的桌子一头沉,有抽屉,锁着,跟别人的不一样。所长姓庄,老蒙古,瘦高个,躬躬个腰,一脑袋白头发。他平时话不多,汉语有点生硬,总说倒装句,“中午别走了,你们”。他几次留我们吃饭,说一定要尝尝这的荞面饸饹。
那天中午的饸饹是老庄老婆来现压的,就在这个屋。我们都是头次见这种做法,很好奇。据说这是蒙古族的独特手艺,现在连很多蒙古家都已经不会做了。荞面黑,弄得老庄大嫂的手反倒没有那么黑了。荞麦这东西不是广泛种植的粮食,我小的时候看见过有人家在大田的边边角角撒几垄荞麦,听说荞麦皮能做枕头,能给刚出生的小孩做褥子,隔凉隔热还防潮。但荞面不咋好吃,粗,牙碜,是介于粗粮和细粮之间的一种粮食。大概蒙族地区耕地少土地薄,适合荞麦生长?没有研究。不过,荞面饸饹肯定比白面的好吃,特别是酸菜卤的荞面饸饹。一碗面能有那么大区别吗?还真有。到底差哪呐,这还真不好说。这就好比都是饺子,自个妈包的三鲜馅和外边的能一样吗?比喻不一定恰当,大体是那么个意思吧。
那天没什么菜,酸菜心蘸白糖,油炸花生米,饸饹面,散装高粱酒。老庄也不说啥,就是跟你喝,最后我们都撂倒了,躺那面没有炕沿的大炕睡一宿。半夜我醒了,上房山头撒尿,满天星星,那个亮,那么干净,天那么近。打个嗝,酒香,面香一起从鼻子眼儿里钻了出来,吧嗒吧嗒嘴还是那个味。后来我在各地又吃过很多回荞麦饸饹,也都还行,可就是在也没有那个味了。为什么呢?过去不受待见的东西现在很多都成了香饽饽,比如荞麦,而过去的手艺却没得到一样的待见,失传了,再也找不到原来那个味了,比如荞面饸饹。现在吃的饸饹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形似而已。老庄已经没好几年了,那个镇子也变了样,现在老漂亮了,背靠高岗,楼房林立,街道广场板板正正,路灯带太阳能的。那个单位盖了楼房,比我们的都漂亮,没事的时候我还过去看看,没有人认识我了。
*山民居那年和老婆在*山脚下的一个古村过中秋,挺有意思。我们来这玩,然后去杭州,结果被台风隔在这走不了了,只好住下,等着台风过去在说。我们住的那家民宿一天一百块钱,管吃。挺合适,这个古村旅游这么发达却没有被过度的商业化,真不容易。
这里过节和我们家那太不一样。北方的节日就和北方的人一样,粗线条,急脾气,呼哈一阵风,完事了。人家的节日过的很精致,很讲究,很好玩。没事我就在小镇上闲逛,老早就看见他们开始忙乎上了,村子里的手艺人集中在一个祠堂里扎草龙,排练节目,那个祠堂不知道是谁家的,古旧残破了,却不失威严,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他们在准备过节那天晚上的舞龙。过节前的第三天各家开始杀鸡、宰鸭,辣炒、*焖、煲汤;第二天村里杀猪割肉,剁馅儿包饺子,上供敬祖先,中秋那天早上人们去鱼塘里捞鲤鱼剔鱼骨片鱼片儿,水煮、红烧。反正每天都有讲究,每天都不一样,这可比电视里演的有意思多了。我们住在临街的那家二楼,阳台很宽绰,能看到古街的全貌,小桥流水,人来客往,烟火人家。白天游客如潮,从天南海北涌向这里,夜晚的古街比白天还好看,灯光把闹市连成流水,流水把喧嚣送入夜空,一静一动,象一场电影,天上人间,亦真亦幻。穿街而过的河水送走一批又一批游人,终于静静的喘了口气,夜深了,古村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卸下妆容,回到古旧的梦里。历史和现实哪个才是真的呢,此刻我们站在现实的楼台看风景,转身就是历史。做梦我都没想过在这过一个中秋,这也从不会记得那年中秋我曾来过。
我们的餐桌上还剩着大半条鲤鱼,挺好吃,但是有点土腥味,池塘的鱼怎么也不如大江大河的,这点上他们可比不了我们家。只是不知道这个味道里是否藏着穿越时空的密码,能够把我送到过去,我很想看看这里从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人长啥样,山有没有把这里围得那么结实,水是不是门前的这条河,街上有没有这么多人,各家都做啥,吃啥。
作者简介小白,本名赵东海供职于国家电网吉林白城供电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