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收到母亲寄来的手风琴的时候,也接到了母亲的死讯。
那是一个清冷的秋日,风儿把窑顶杜梨树的叶子吹落,铺满了院子。林望着东北方,禁不住泪流满面。对于母亲的死,林并非没有思想准备,因为母亲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年,沉疴日甚一日,医生都说,她支撑不了多久了。令林伤心的是,母亲是在孤独中死去,他没能床前尽孝,陪伴母亲走完她人生最后的旅程。
打开捆扎得结结实实的包裹,那个硬壳的黑箱子里,是一台崭新的贝司手风琴,白色的键盘如象牙般的润泽,紫红色赛璐珞的琴箱发出柔和的光,林猜想,那一定是母亲抚摸过的。他摸着这架琴,仿佛能触到母亲的手。
这正是林无数次在梦中想要得到的琴,平日里,林只能在锄把上敲击着手指,想象自己伸展双臂拉琴的样子。可如今面对着这架真正的琴,林却连试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了。
因为,林从来就没有向母亲提到过想要一架琴。他知道家里的困境,更知道,提到琴,母亲会伤心。所以,长期以来,他把对音乐的喜爱,深深地埋藏在心里,从不在母亲面前吐露一个字。在北京时,他跟一位退休的音乐教师学手风琴,都是瞒着母亲,也不许妹妹说出去。
他不明白,母亲何以看透了他的心,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几近衰竭的微力,了却了儿子的心愿。
林带着妹妹奔回北京,回到什剎海边上的小院,从田姨的手上,接过母亲那冰冷的骨灰盒。田姨是位善心的邻居,林和妹妹插队走后,就是她一直在照料着母亲。
打开母亲居住的小屋,林久久地坐在床边,凝视着曾经熟悉的一切。母亲生前好点香,她说馨香能使人心静,而林觉得主要是为了趋避屋里的潮气。现在虽然没有了轻烟,林似乎还能嗅到那淡淡的香,好像母亲衣服的味道。室内依然很整洁,保持着母亲在时的样子。只是那个掉了漆的书桌上,没有了书报和眼镜。椅子紧贴桌洞放着,这也是母亲的习惯。她每次从书桌前起身,总要把椅子规规矩矩地放好,不能倚里歪斜的。母亲的床是林亲手搭的,有一只床脚朽了,还是林用椅子腿儿换上的。床上蒙着布单,平平的没有折皱,仿佛母亲刚刚铺好的。林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床单,洗旧了的棉布柔软而松弛,好像还能感觉到一丝温暖。突然,林在枕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取出一看,原来是家里的相册。
这是家中旧物,林从小就见过的。相册有着厚厚的壳,上边压着凹凸不平的花纹。里面的张张照片,都用相角整齐地贴好,有的照片下面还写上了字。母亲临终前把它放在枕边,陪她走过了最后的时光。林仿佛能够看到,母亲倚靠在枕头上,就着台灯昏*的光,慢慢翻看它的样子。林明白母亲的心思,只有在这本相册里,还存在一个完整的家,有她已经逝去的丈夫,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女。
相册里记载的,是一个曾经幸福的家。
林的父母,都毕业于辅仁大学,解放后,父亲在机关工作,母亲在一所中学里教数学。在林的记忆中,那时的家,平和而欢乐。父母都喜欢音乐,林还记得,家里有一台唱针的留声机,父亲买了不少黑色的唱片,所以,只要父母在家,屋里总是弥漫着轻柔的乐曲声。
父亲还会拉手风琴,在当时,手风琴对老百姓来说,还是个希罕物,但林的家里,就有一架,琴箱是黑色的,林小的时候,父亲曾把着他的小手,在琴键上摁,当乐声响起,林就乐不可支。父亲曾对母亲说,咱儿子天生就有音乐细胞。母亲还抱着林,参加过父亲和同事们的聚会,在公园的草坪上,大人们围坐了一圈儿,拍手唱歌,父亲则在中间站着,拉琴伴奏。林至今还有印象,父亲微微歪着头,双臂有力地摆动着,手指轻快地在琴键上跳动,林觉得,父亲的样子很帅。
这种记忆是短暂的,到了一九五七年,林又有了个妹妹。俗话说一男一女活神仙,还没等母亲乐出声来,风云突变,父亲成了右派。林那时年幼,搞不懂大人间的事,只是觉得,家里突然没有了朋友,没有了欢笑,也没了音乐。不久,父亲去了东北,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家里一下就窘迫了许多,林和妹妹没有了糖果和小人书,每天的饭食中也多了粗粮。现在想起来,林认为母亲是刚强的,学校嫌她划不清界线,不让她教书,改在图书馆做管理员。林没有从她的嘴里听到过一句抱怨,在儿女面前,她依旧是一个文静慈祥的母亲。她也从不跟林讲父亲的事,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不过,有一两次林在半夜醒来,发现母亲在偷偷地哭泣。她坐在桌前,身子遮住了台灯的光,林只能看到她黑乎乎的背影,但从她颤抖的肩头和极度压抑的哽咽声中,林感觉到她的悲痛。
那一夜之后,林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他开始主动帮母亲做事,学着做饭和洗衣服,还包下了接送妹妹上幼儿园的活儿。他有时故意做一些错事,让母亲借此发发脾气,舒缓一下她压抑的心情,哪怕听她吼一两声也好,可母亲没有,只是淡淡地说下次注意,就没了话。
林在惨淡的生活中慢慢长大,他懂事好学,考上了一流的中学,渐渐的,母亲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但没想到,一场无法躲避的大灾难又降临在这个贫弱的家庭身上。
文革骤起,造反有理的号召使神州大地都发了疯,人们被分成了红五类和黑五类,红的斗黑的成了天经地义的事。终于在有一天,造反的人拥进了林的家,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的罪证,但砸碎了父亲收藏的唱片,抢走了那架手风琴。后来,林在红卫兵的宣传队里,见到过那架琴。
从此,母亲就一病不起,医院检查出,已是癌症晚期。
文革搞了三年,伟大领袖突然发出到农村去的号召,同学们一批一批地走了。虽然林反复向学校和工宣队讲明自己家的困难,但去延安插队的布告上还是出现了他的名字。一个右派的儿子,在当时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申辩的权力,工宣队甚至说,如果他抗拒上山下乡的话,押也要把他押去。
母亲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她提出,要林把妹妹燕儿一同带走。燕儿才十二岁,连小学都没有毕业,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偏远的农村,在别的家庭是不可想象的。可林知道母亲的用意,也知道她是忍着多么巨大的痛苦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母亲已经想到了她的后事,她怕无依无靠的燕儿,在动荡的环境里,受到欺凌。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哪怕远在天涯海角,哪怕吃糠咽菜,母亲也是放心的。
林答应了母亲的请求,也就承担了把燕儿抚养成人的责任。虽然他自己才不过十八岁,对未来还茫然无所知,但他明白,带领妹妹顽强的活下去,就是满足了母亲最大的心愿。
临别的时候,母亲挣扎着从床上支起身来,久久地抱着燕儿,理着她的头发,嘱咐她听哥哥的话。母亲没有再和林说什么,只是拉住他的手。母亲的手纤细而冰凉,轻轻地挨着他的手心,林感觉母亲是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来转达她的嘱托。告别了母亲,林又带着燕儿,双双跪在了田姨的面前,他知道,这一走,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本来他应该做的事,就全都托给了这位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好心人。田姨没多少文化,可有着老百姓朴素的侠义,林一家的生离死别,就像刀子在戳自己的心,她毅然接下了这生死之托。想到此一去山高水长,未来的种种困难,都要靠两个即将成为孤儿的孩子自己承当,她强忍悲痛,拉起了兄妹俩,千叮咛万嘱咐,把他们送出了院门。
北京站内,送行的人哭翻了天。林和妹妹没人送,燕儿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一路上,林既照顾着妹妹,又牵挂着母亲。到了村里,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写信,他不说这里的苦,只是询问母亲的病情。母亲的回信是田姨代写的,却也是少谈自己,多问他们。陕北偏僻,这信件一来一往,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母亲的噩耗,就是田姨的第十封信。
林翻着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是他以前见过的,可不知为什么,林此刻却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照片中的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那样英俊帅气,看底下的文字,那是父亲大学刚毕业时所照。林虽然长得像父亲,可觉得自己和父亲却像两类人,他永远也不会有那样辉煌的时刻,不会像父亲那么有学问,那么多才多艺。看他自己的照片,塌着个腰,衣服总是皱皱巴巴的,关键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了父亲的那种睿智和自信。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这些优点在他身上却荡然无存。
林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母亲的一张照片上,母亲身穿旗袍,手托下巴,倚在沙发椅上,她面带微笑,眼睛注视着前方。这照片如此的精细,以至于睫毛都能看清,摄影师很懂得用光的技巧,他把母亲身边的色调处理得较暗,那光集中在脸和手上,柔和而有层次。照片中的母亲,秀丽端庄,眼神澄澈如水,渗透着纯真与稚气。林印象中的母亲,是慈祥而柔弱的,可今天,林突然感觉到了母亲的美丽。他诧异,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许是和母亲太熟悉的缘故,只记得她那忧郁的神情。也许是他还不够了解母亲,忽略了她还有过如此阳光灿烂的时刻。这种美丽,不仅仅由于母亲的外表,还在于母亲的气质,那种书香养成的文雅。环顾四周,林觉得,世上再没有如母亲这般气质的女人了。面对母亲的美丽,林更感到命运对她的不公,天意还要怜幽草呢,为什么世间却容不下母亲这样的女人,让她丧夫别子,又饱受病痛的煎熬。
相册里没有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妹妹刚出生,父亲就走了,他们没来得及在一张照片里相聚,只有母亲搂着妹妹与林的合影,那是在文革前一个月时照的。
放下相册,林来到院中,天已擦黑,田姨家的窗户透出了暖*的灯光,燕儿早就被拉去吃饭了。院内的老槐树叶子已经掉光,密密麻麻的枝叉好像织成了一张黑网,把小院和天空隔绝开来,林感觉到憋闷。在陕北的土炕上,林经常会在梦中回到这个小院,推开那扇吱吱作响的院门,掀起北屋门上的竹帘,桌上那磕残了嘴的茶壶里,有母亲沏好的大叶茶。林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后海,银锭桥,钟鼓楼,记录了他童年的欢乐和忧愁。而今天,他却对这一切感到了陌生,没有了母亲,这里就好像全都变成了别人的风景。北京还会是他的家吗,他和妹妹从此就像那没有根的浮萍,不知将会漂向何方。
从田姨的口中,林知道了手风琴的来历。父母的几个大学同学,知道了母亲的情况,他们凑了四百块钱,送到了母亲的手上。这笔钱在当时不是个小数,几乎是中级职工一年的收入。林知道,母亲好强,虽然父亲去后,家中困难,她依然靠着自己微薄的工资,抚养两个儿女,从不去申请补助,而这次却破天荒地接受了同学的好意。田姨建议母亲用这笔钱买些贵重的针剂,好减缓她的病痛,母亲不愿意,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不必再糟蹋钱了。田姨又提出把钱给林和妹妹,贴补他们的生活,母亲也没说话。她最后请田姨的儿子帮忙,去买一架手风琴。田姨大惑不解,儿女连饭都吃不饱,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个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干吗。但她还是让儿子把这事给办了。
田姨说,当母亲看到这架手风琴的时候,呆呆的竟半晌没说一句话,眼睛里浮出了泪花。
林在跟我讲述这一切的时候,语气平缓,但他细长的手指一直在膝盖上不停地敲着,我能感觉到他在尽量克制着情绪。林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的个子高而瘦,气质文而弱,说话永远是慢条斯理,好像从来也没有急赤白脸的时候。能使我俩相交甚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音乐。我其实对音乐并不在行,但他说,在一帮风风火火的同学中间,只有我乐感是最好的,承蒙他的夸奖,我也开始对音乐发烧起来。我们曾钻到他的小屋里,偷偷地听他父亲留下的老唱片,我们还试图创作歌曲,我写词,他作曲,但忙活了一阵,最终不了了之。
来到陕北插队,林和我不在一个村,相隔有二十里路,偶尔见面,他却和我大谈《三十里铺》的调式,而我在当时,更关心的还是他和妹妹的生活。他说,同队的知青和老乡都很照顾他们,从不要燕儿去干活,也不计较她还要占一份口粮,因为大家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正说着,窑洞的门被踢开了,燕儿像个鸟似的飞了进来,头上淌着汗,小脸红扑扑的,顾不上和我们说话,先扑到水缸前,用马勺舀起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然后和我打了个招呼,冲着她哥喊道,我和海娃他们看小羊羔去!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她声音脆得像铃铛,跑出好远还有笑声传过来。
林苦笑了一下对我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啊,她的适应能力比我强得多。在燕儿眼里,陕北的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到了乡下,没了学上,燕儿就像脱了缰的马,成天跟村里的孩子们滚在一起,赶羊拾草,玩得高兴。我正发愁,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总得学点东西才好。
我说,燕儿嗓子这么好,你现在又有了琴,可以让她学习唱歌,将来能混到哪个宣传队里也不错。林说他也有这个打算,就不知燕儿愿意不愿意。
应我的要求,林拉起了母亲寄来的琴,刚一摁键我就听出,他拉的是内蒙古民歌《嘎达梅林》,随着风箱的开合,小小的窑洞里顿时充盈了琴声。这首民歌我们都很熟悉,只不过,那悲壮而苍凉的旋律,此时却被他拉出了辛酸和哀伤。有几个音错了,节奏上也有点磕磕拌拌,林放下琴抱歉地说,久不拉琴,手指都硬了。
不久之后,我就离开了农村,又几经迁徙,渐渐的和林失去了联系,不知他去了哪里,也不知他对燕儿的培训计划施展得如何。
等我再次见到林,已经是三十年后了。我搬家到了离玉渊潭不远的地方,每逢周末,总爱来这里散步。这个公园,好像是老百姓从事业余爱好的大本营,练歌的,学舞的,唱戏的,健身的,各有各的团体,谁也不妨碍谁。在这里,人们可以放下架子,摘掉面具,尽情地抒发自己的情感,即便唱得不好,也没人会笑话,当然,也真有唱得好的,赢得一片喝彩。
我就是在喝彩声中见到了林。
那天我在湖边踱步,远远地听见有个女高音和着手风琴的伴奏在唱,曲目居然是“帕米尔,我的家乡多么美”。常听歌的人都知道,这是首难度很大的歌曲,经常被专业歌手用来显示自己的水平,没点基础的人是拿不下来的。而这个女高音却敢在湖边放歌,想必是有些实力的。仔细听来,她音色圆润,气息和声音控制得当,对细节的处理也还到位,颇有些受过正规训练的味道。尤其是最后的高音海C,不仅一贯到底,还显得游刃有余。这在玉渊潭的歌手里边,绝对是少见的。那手风琴的伴奏也很有水平,将前三后四的手鼓节奏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寻着声音走过去,见岸边垂杨柳下,围着一圈人,探进头去瞧,唱歌的是一位中年女士,胖胖的,红扑扑的脸,也许是唱得用力,额头上淌出了汗珠。中间坐着拉琴的,面前支着谱架,我看这人,不正是林吗!
意外的相逢,自然是又惊又喜,林招呼刚才唱歌的中年女士道,燕儿,快过来,看看这是谁?燕儿奔过来,拉着我的手又蹦又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把我弄得不好意思。
林让唱歌的人先休息一下,拉着我和燕儿坐到湖边的石阶上,在暂短的交谈中,我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情况,离开农村后,林和燕儿也辗转了几个地方,在八十年代初才回到北京。林现在在一家企业的工会工作,燕儿在商场当售货员。虽然工作换了好几样,但对音乐的喜好却始终未改,目前,兄妹俩都是区工人合唱团的成员。他们有一批固定的歌友,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到玉渊潭来,聚在一起唱歌。
看到等候的人有些着急,匆忙互换了地址,我便起身告辞。林坐到了谱架前,歌友们纷纷把自己要唱的曲谱放上去,林耐心地和他们商量用什么调唱,显得很是专业。
我退到圈外,远远地听他们的歌唱。夏日的微风,吹动着柳梢,湖面上,也不时传来人们的嘻笑声,这熙熙攘攘的环境,好像并不能影响歌手们的情绪,他们一首接一首地唱着,不管周围的游客去了又来。
我很羡慕这些湖畔歌手,喜欢他们自娱自乐的演唱状态,他们把蓝天大地当作舞台,把爱好当成歌唱的目的。这使我想起了*土高原上信天游的歌者,那随着风儿飘散到四野的歌声,有时身边没有一个听众,唱歌的人只为了向天地倾诉他们的欢乐与忧伤。也许,这样的状态,更接近艺术的本意。
林最终也没有成为音乐家,燕儿的好嗓子更多的是用在柜台的吆喝上,但这并不妨碍音乐成为他们生命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的生活,因音乐而变得充实和快乐。他们没有由于身份的不同,而对艺术产生疏远和自卑,艺术也因有他们这样的人存在,变得更有价值。我在猜想,当林和燕儿歌唱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母亲。但我知道,他们在艺术之路上坎坷前行的时候,孤单无助几经放弃的时候,一定是母亲给了他们坚持的动力。那样一个美丽而又贫弱的母亲,她没能留下钱财,去满足儿女的温饱,却留给了他们能够享用一生的精神财富。那架融入了母亲生命的手风琴,传递的不仅仅是音乐,更是对人生价值的期望。
母亲的心,海样深,谁能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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