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红楼第一零六回探春开诗社的深层 - 密蒙花

TUhjnbcbe - 2021/12/18 17: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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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期

吃小饭做个好人

第一零六回：探春开诗社的深层原因

□闲忙

书中第三十七回开篇说到探春病了。用其贴身侍女翠墨的话说“姑娘好了，今儿也不吃药了，不过是凉着一点儿。”可知探春是着凉了。这一情况在紧跟着的后文里宝玉读了翠墨送来的花笺里同样提到了，且说得更详细。探春说的是：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jù]，岂、怎）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病了不能打柴。自称有病的婉辞）。

由这一回开篇说的“贾*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过宗祠及贾母起身，宝玉诸子弟等送至洒泪亭。”来推断，探春在笺上说的新霁、月色如洗、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的前夕，极有可能是八月十五夜。当天晚上，雨后初晴，月光分外皎洁。这样好的月光，让探春不舍得早睡，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她还在桐槛下徘徊，然后就受了寒凉生病了。槛，意栏杆。《资治通鉴·陈长城公至德二年》:上於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十间，其牕、牖、壁带、县楣、栏、槛皆以沈檀为之。"胡三省注:栏、槛皆所以凭也，施於檐下阶际者曰栏，施於牕（同窗）牖（[yǒu]，户）之间者曰槛。中秋时节早晚温差比较大，白天可能还有些秋燥，但一早一晚比较凉，探春三更天还在窗前赏月所以着凉感冒了。书中无闲文，所知道的探春是宝玉同父异母的妹妹，妹妹想起个诗社，跟哥哥商议，要郑重其事地下书不说，措辞上还颇为讲究，在常人看来文绉绉地，不怪得宝玉说探春雅。雅不雅的先不论，有没有这个必要？探春此举似乎有点“做”，讲究得有点过分。事实的确如此吗？不见得。因为这是作者有意为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探春在花笺上写的内容是，书中原文：娣（《说文》：女弟也）探谨奉二兄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昨蒙亲劳抚嘱，复又数遣侍儿问切，兼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何痌瘝（[tōngguān]，关心病痛、疾苦）惠爱之深哉！今因伏几凭床处默之时，因思及历来古人中处名攻利敌之场，犹置一些山滴水（些山滴水：细小的山水园区。这里的“一”和“些”是两个分开使用的词，与今天的“一些”有别）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娣虽不才，窃同叨栖处于泉石之间，而兼慕薛林之技。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出自两个典故。一是大观园题匾时的“杏帘在望”，即后来的“稻香村”，对应“帘杏”；二是《桃花源记》中的“沿溪行，忘路之远近”，对应“溪桃”。二典故合用在这里意说明自得其乐），或可醉飞吟盏（醉飞吟盏：出自李白《春夜宴诸从弟桃李园序》，大意为“醉酒传杯，吟诗作对”）。孰谓莲社（莲社：宣扬佛家经学的院社，泛指深远的学问）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东山之雅会：东晋时期，谢安坚决辞去官职到会稽附近的东山隐居，经常有文人前来拜访他，与他饮酒赋诗），让余脂粉。若蒙棹（[zhào]，划、拨）雪而来，娣则扫花以待。此谨奉。这一封信大致有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探春解释了自己的病因。从时间上推断，因为赏月着凉这场病就是才好的这场病，就在最近。天气不凉的话受凉自然无从谈起，所以可知这场病生在中秋时节。第二层意思，是说宝玉对她的病情十分关切，自己亲自过去探问过后，还屡次派人过去问候。这里探春着重提到了宝玉曾派人给她送新鲜荔枝吃，再就是知道她好书法，特意送颜真卿的真迹给她，好让她开心。第三层意思也是这封信的主题，就是伏几凭床处闲来无事想到前人纵然置身名利场中，也能吟诗作对醉飞吟盏怡然自乐，依然保有自身的爱好与兴趣，于是也想起诗社，并邀请宝玉加入。三层意思里有两层说的都是跟病情有关的情况，读者稍不留神就会被作者给绕进去。因为是同一封信里提到的，很容易让人想当然地认为探春说的是一场病。其实应当是两场病。第一场病，探春生病的时间不短，且时间应当是在端午过后。这才是作者让探春特意说到宝玉送她鲜荔枝的原因。众所周知，鲜荔枝是时令水果，成熟在六至七月份，也就是农历端午前后，中秋节的时候决不可能有鲜荔枝。所以，翠墨一上来说的“着凉了已经好了”，再就是探春自己在信的开头解释的病因，两下所说的是同一场病，这场病的确只生了几天就好了。至于探春说到的宝玉送她鲜荔枝吃，送她名贵的书法作品的那回，应当是宝玉挨打的端午节后生的一场病。之所以说这场病拖得有些时日，是因为探春说自己伏几凭床，也就是趴在桌子上发呆，或者是靠坐在床上出神，由此不难想见探春这次生的病，跟中秋时节着凉生的病有着质的不同，中秋着凉是身体上的病，端午期间得的是心病：探春是被自己的妈赵姨娘还有自己的弟弟贾环气得生病。贾环年幼不能跟他计较，探春气的是自己的妈不给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自尊，成天就知道惹事生非，叫自己不省心。且宝玉挨打的事，别人不知道，精明如探春，自然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妈和弟弟为非作歹煽风点火才导致的。因为这事宝玉挨了顿打差点被打死，探春过意不去。宝玉怕探春心里不好受，所以才格外用心。荔枝是南方水果，对北方人来说尤其珍贵。不难想见宝玉得之不易，可宝玉不但将它送给探春吃，还特意要用缠丝白玛瑙碟子装着送去。这碟子单看名字就知道是个贵重物品，红艳的荔枝果用白玛瑙碟子装好再送给探春，可见宝玉的用心。为了说明这碟子好，惹人喜爱，书中说了这个碟子和荔枝一道送到探春那里，探春一眼就喜欢上碟子了，就让人把碟子和荔枝一同留下，没有及时还给宝玉。书中原文：袭人回至房中，拿碟子盛东西与史湘云送去，却见槅子上碟槽空着。因回头见晴雯、秋纹、麝月等都在一处做针黹，袭人问道：“这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哪去了？”众人见问，都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起来。半日，晴雯笑道：“给三姑娘送荔枝去的，还没送来呢。”袭人道：“家常送东西的家伙也多，巴巴的拿这个去。”晴雯道：“我何尝不也这样说。他说这个碟子配上鲜荔枝才好看。我送去，三姑娘见了也说好看，叫连碟子放着，就没带来。晴雯凡事最留心，记忆力也是最好的。袭人压根不知道碟子去了哪里。晴雯想起来也要了半日，可见送荔枝给探春的事过去了好一段日子了，决不可能是几天前的事。也只有中秋节时想起端午节时的事，才会是这样的效果。时间隔得久，所以一时想不起来碟子去哪了。而晴雯之所以想得起来，是因为荔枝当时就是她送去的。自从袭人对宝玉阳奉阴违假小丫环之手送茶叶给黛玉过后，再有送东西给宝玉在意的人的时候，宝玉通常都派晴雯去。因为晴雯起脚轻巧利落，最为主要的是晴雯看似牙尖嘴利，而做事却是不打折扣的，宝玉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决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不可能像袭人这样擅自做主将宝玉屋里的东西随便送人，哪怕送的是史湘云。袭人对一定要用缠丝白玛瑙碟子装荔枝的做法表示不理解，晴雯给出解释，说是宝玉的意思，说这样装才好看。一问一答明白给出了三个人的心思，袭人、晴雯和宝玉三个人立场不同身份不同，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也就不同。在袭人心里，探春个人素质再强也比不上湘云。晴雯尽管也对宝玉的这个做法不理解，但她还是不折不扣地严格按宝玉的要求去做。而宝玉在对探春的事上都特别用心，甚至有强迫症的嫌疑。

袭人为什么会想起来问这个碟子，是因为在此之前湘云在宝玉房里见到这碟子说好。

五月初一日贾家在清虚观打蘸，张道士给宝玉提亲，让宝黛之间惹出了一场风波。宝黛失和是贾母不开心的表面上的原因，贾母不开心的真正的原因是她明白了王夫人和薛姨妈姐俩合伙来做套子。贾母不开心，使得初三日薛蟠的生日宝玉也没心情去参加。于是到了初四日，宝玉与金钏调笑，王夫人打了金钏之后，宝玉心虚一溜烟跑出来，无意中撞见龄官画蔷。而后冒着大雨一气跑回怡红院，恨丫环开门得迟，踹了袭人。端午节当天湘云过来贾府，穿戴齐整，特意说了要在这住上几天。正是在这一回里，湘云到过宝玉的房里。书中原文：

贾母向湘云道：“吃了茶，歇一歇，瞧瞧你的嫂子们去。园子里也凉快，同你姐姐们去逛逛。”湘云答应了，将三个戒指儿包上，歇了一歇，便起身要瞧凤姐等人去。众奶娘丫头跟着，到了凤姐那里，说笑了一回，出来便往大观园来。见过了李宫裁，少坐片时，便往怡红院来找袭人。于最细微的情节都环环相扣严丝合缝，舍红楼其谁？这时候因为正好要给湘云送东西，袭人就想正好用这个碟子送去，可以留下给湘云，于是才问起来的。为什么好像闲笔似地说这么一嘴？就是为了说明湘云端午节当天还在宝玉的房里见到过这个碟子。也就是说，碟子到了探春那里是在湘云离开贾府之后。也即，给探春送荔枝的事发生在宝玉挨打之后。而宝玉挨打正是端午节当天发生的事。之所以要写袭人想不起晴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缠丝白玛瑙碟子是给探春送荔枝的时候拿到了她的房里，就是为了印证这件事发生在端午节之后，离中秋节有三个月的时间。进而说明了，宝玉挨打过后，探春生了很大一场气，有些日子郁闷到伏几凭床，气到无计可施，这时候缓过神了，想着得找个借口缓和与宝玉之间的隔阂，最为主要的是身处名利场中的前人都可以给自己找乐子，自己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也做点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事呢。这才是作者在中秋节时让探春提到宝玉送她鲜荔枝的真正用意，也是探春借故开诗社的深层原因。至于说“荔枝”与“离枝”谐音，意探春远嫁的推测着实无稽，实在是低估了作者的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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